科技独角兽重增长轻盈利，谁是真正的输家？

编者按：科技独角兽层不不穷的当下，风投似乎因为自己的投资获得了巨大的回报，创始人也因为实现了一部分人生价值而感到自豪，消费者更能以低廉的价格享受到更好的服务。但这样的梦幻场景，都是建立在损害处于中间位置的提供服务的零工工人的利益基础上的。本文作者James Stanier，原文标题Who Loses When Tech Unicorns Don’t Make a Profit?

2016年9月27日，Uber和Lyft的司机Harouna Kaba在集会上抗议，呼吁纽约市出租车和豪华轿车委员会迫使Uber和Lyft举行工会选举

图片来源：:Drew Angerer/Getty Images

这样如何：咱们俩之间来比一比，看看谁的销售业绩最好，谁赢了，当天的现金收入就归谁。你觉得这样如何？

好，你同意加入进来了。首先，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挑选一件商品来销售。它可以是你想要售卖的任何东西。然后我们要走到街上，尽我们所能地把它们卖出去。

我保证我会赢。为什么?因为我把10美元的东西以5美元的价格卖了。虽然一开始大家都将信将疑，但在最初的怀疑之后，消息传开了，人们成群结队地向我涌来。眨眼之间，我的东西就全部卖光了。

让我们看看我是怎么做的：我买了多少件东西？10000件。收入呢？50000美元。那么利润呢？哦，我损失了5万美元——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收入和销售增长的非常好，我的客户们都很高兴，未来他们还会来我这里。

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是吧？没错，尽管这种情况很荒谬，但对科技界的那些独角兽公司来说，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谁在乎利润呢？

在科技创业公司的世界里，增长就是一切。该行业对德勤英国技术50强（Deloitte U.K. Technology Fast 50）和福布斯技术25强（Forbes Fast Tech 25）等增长最快的公司名单的痴迷，把成功等同于一条呈“J”形的增长曲线，同样飙升的还有这些公司的营收——不管它们是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的。

正如我之前写过的，达到这些期望的压力可能会导致不良行为，比如全行业上下都存在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一些公司以良好的商业行为或员工的身心健康为代价来追求增长，这可能对社会和我们的地球产生负面影响。

但是，即使一个高速增长的独角兽在为员工做好每件事的同时取得了成功，我在开始时举的例子也依旧是个绕不开的问题。我把10美元的东西以5美元的价格卖出去，赢得了比赛，结果亏了5万美元。如果你问很多人——尤其是那些不习惯分析“软件即服务”（SaaS）公司的人——一个企业的净损失显著增加是否是一件好事，我敢肯定他们会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我们再来看看最近几家科技独角兽公司IPO的一些文件吧：

事实上，对于一家上市公司来说，Lyft似乎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净亏损。那么问题就来了：成功对于创业公司意味着什么？毕竟，那些在纳斯达克（NASDAQ）敲钟的公司无一不是全球新闻头条的宠儿。但为什么这些被行业和媒体认为成功的公司，却很少赚回来真金白银呢？

据彭博社（Bloomberg）报道，2018年Uber亏损18亿美元，营收114亿美元；2018年上半年，中国打车公司滴滴出行亏损40亿元人民币（合5.85亿美元）。WeWork在2018年损失了19.3亿美元，而营收仅为18.2亿美元。

上述几家公司尚未上市，但当独角兽公司在股市上市时，是否有必要盈利还不清楚。正如彭博的Matt Levine所写的那样，有人可能会辩称，科技公司IPO的设计初衷是为了保护独角兽公司不需要进入盈利状态。向公众发行无投票权股票的公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比如Snap在2017年的上市，Lyft最近也在效仿。

这意味着创业公司的创始人仍然可以保留对公司的控制权，并发表声明称，公司更关心的是某个宏大的使命而不是盈利这种庸俗的事情。但是，什么样的重大使命需要无限期地亏损巨额资金呢？

逐底竞赛

我曾经读过一篇关于旧金山的半开玩笑的描述，说它是“一个为30多岁的技术人员提供生活援助的社区”。这一冷嘲热讽也取笑了硅谷的创业公司，这些公司创造的服务和产品，似乎是专门为金融城典型的科技工作者设计的。没有地方停车吗？Uber和Lyft可以帮你出行。忙着工作，没时间做饭和购物？Postmates可以为你提供午餐和晚餐。住在小到没有洗衣房的公寓里？Rinse可以帮你洗衣服。

这类创业公司不仅仅是销售软件。它们正在利用软件来扩展传统的服务经济。Uber、Lyft、Postmates和Rinse等公司使用它们的应用程序，将传统上过多的服务于一个地区的本地企业整合为一个单一控股的全球业务。

所有这些对客户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典型的高薪白领，享受高科技、高效、便捷的服务。这些应用程序经常通过激烈的竞争参与到一场逐底竞争中。你心目中的典型软件工程师Joe Bloggs正在Uber的免费乘车优惠券和Postmates的免费送货代码之间权衡。但究竟是谁在为此付出代价呢？

开发好的软件的成本并不便宜——尤其是如果你的软件是由旧金山的一家公司开发的。这座城市软件工程师的平均工资是全世界最高的，平均起薪为91738美元。然而，为了吸引最优秀的人才，资金充足的创业公司会在这个数字上继续提升，尤其是考虑到这座城市一套一居室公寓的平均租金为3360美元，生活成本通常也非常高。一个有几年工作经验的软件工程师，如果再加上股票资产，他的收入可能会超过20万美元。

这就导致了一种有点自相矛盾的情况：如果开发软件的成本如此之高，而所提供的服务价格又如此低廉，那么谁来为它提供资金呢？谁从中受损呢？

市场控制权之争

谁在为增长提供资金？很简单，是风险投资（VC）公司。这并不奇怪，自互联网热潮蓬勃发展以来，大多数高速增长的科技公司都在迅速扩张，风投们会以数百万美元的现金换取这些公司的股权。

正是来自风投的钱支撑起了招聘、在新地点开设办事处、为大型研发项目的开发和收购其他公司等一系列活动。它们是注入硅谷引擎的一氧化二氮。在成为市场上最具统治力的参与者的竞争中，速度是关键，这将带来尽可能高的估值。

那么， 风投心目中SaaS公司的最佳估值是什么标准呢？一些典型的重要指标如下：

如果我们回想一下我那愚蠢得不可思议的以5美元卖出价值10美元商品的生意，有人可能会说，用这些指标来衡量，我会做得很好。毕竟，谁不想占便宜呢？这么做的话，虽然我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陷入债务的泥淖之中，可我将主宰市场——除非有人以更低的价格把东西卖出去。

就真正的高速增长公司而言，风投公司押注的是，如果公司能够快速增长，成为市场上最具主导地位的力量，即使是在亏损严重的情况下，那么这种快速增长最终将导致垄断利润。然而，人们往往不清楚一家公司将如何盈利，以及实现盈利需要多长时间。

Matt Levine写道，将大笔资金投资于亏损企业，使它们以远低于成本的价格销售令人满意的产品，风险投资公司实际上是在补贴消费者的生活方式。你手机里的免费乘车券不是朋友送给你的，而是软银（SoftBank）、腾讯控股（Tencent Holdings）或基准资本（Benchmark Capital）雄厚财力的象征。

当然，这种方法存在风险。如果我的公司亏本出售，最终可能会破产。如果我出售软件的使用权，然后筹集风投资金，这样我就可以亏本出售以获得市场份额，那么最终我还是需要需要停止筹资，开始提高价格或效率，以可以挽回利润上的损失，开始盈利。如果失败了，我就输了，风投也就输了。

但是失败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对风投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我的失败对他们来说只是沧海一粟。那我自己的失败呢？撇开伤害自尊不谈，这次经历也许不错，只要我不让自己背上个人债务，那么就会有一大堆高科技职位等着我这位雄心勃勃的前创始人。

谁才是真正的输家？

图片来源： Jack Taylor/Getty Images

但文中早些时候提到的创业公司——Uber、Lyft和Postmates等——代表着以零工经济为核心的企业。Uber和Lyft的司机每开一次车就能拿到钱，他们想工作多久就工作多久。在英国Deliveroo工作的自行车快递员与Postmates类似，都是按单次投递收取费用。

由风投资助的经济使得消费者通过以更低的价格获得更好的服务而获胜。这些公司通过加速增长和抢占市场份额来赢得胜利，而风投公司则给自己提供了更好的机会获得投资回报。然而，零工经济中的服务补贴往往直接恶化了工人们的工作环境。

根据Recode的数据，零工经济工作者的收入只有五年前的一半。2018年夏天，法律要求Lyft在纽约向司机支付最低工资。Deliveroo司机在Glassdoor上的评论突显了一系列问题：员工报告称，他们的工资低于最低工资，没有病假工资，必须为车辆的磨损买单，公司也没有为他们提供保险——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Uber、Lyft和Postmates也存在类似的反馈。

有人可能会说零工经济非常适合那些想要从事休闲、灵活的兼职工作的人：学生、退休人员，或者只是想偶尔挣点外快的人。然而，这种观点颇为狭隘，据报道在英国有600万成年人进行零工全职工作。考虑到零工经济工作的进入门槛很低——一个工人通常只需要一辆汽车——我们可以假设，这些工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属于结构性失业，他们无法获得稳定的带薪工作。

这意味着他们的生计依赖于为客户提供补贴福利而创造的工作，这让他们很容易受到伤害——没有收入保证，给定的一天或一周没有可预测的收入，等等。为什么零工工人要在为风投争取更多市场份额和更高回报的过程中受苦？

我们知道，争夺市场主导地位的战斗需要燃料。然而，大量注资往往是不够的。相反，它们往往与产品的补贴成本挂钩，因此，对消费者来说，这确实是一笔好得难以置信的交易。对于很多创业公司来说，对客户的补贴体现为公司的净亏损以及投资者和创业者的风险。然而，鉴于大多数科技公司上市时都在亏损，有人可能会说，在今天的IPO市场上，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大风险。

因此，对于那些通过零工经济创造收入的公司来说，真正的输家是工人们。为养活家庭尽最大努力的司机，或为上大学攒钱的自行车快递员。比起那些资助和开发软件的人的收入和权利，他们确实是二等公民。

一些人认为，零工经济公司急于在新劳动法出台之前上市。司机不被归为员工，因为成本太高。相反，他们被归类为独立的承包商，这使得公司可以避免受到法律的约束，法律要求他们提供最低工资、病假、医疗保险和其他受薪员工期望的福利。2019年3月，Uber在计划上市前就司机分类问题达成了2000万美元的和解，Lyft也就上述最低工资法对纽约市提起了诉讼。而Lyft申请禁令的动议被驳回。

服务应在创造收入的同时造福社会

随着传统的服务经济被以科技为基础的创业公司所颠覆，我们需要着眼于大局。对投资者和创始人来说，在较量中失利的影响并不致命。总有其他公司可以投资，创始人也有其他工作可以做。对消费者来说，以低廉的价格获得大量新技术含量丰富的服务，他们可以获得一切好处。然而，那些处于中间位置的人——提供这些服务的零工——才是受害者。

我们需要呼吁政府和科技公司之间加强合作，以确保那些为客户利益和公司快速增长而工作的人不会受到不平等待遇。他们也是我们社会的一部分，应该享有平等的机会和权利。这方面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今年，快递公司Hermes成为英国第一家为他们的工人提供工会认可的快递公司。但在保障工人权益方面，依旧任重道远。

提供这些服务的工人几乎没有受到保护。正如Alexandrea Ravenelle在Medium的OneZero上所写的，零工经济让员工容易受到性骚扰。而其他新闻媒体也有报道，在缺乏安全保障的情况下，赚钱的压力可能导致心理健康问题，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导致自杀。

服务应在创造收入的同时造福社会。公司应该把员工的福祉放在业务的核心位置，而不是纠结于他们的角色是否重要。我们都有账单要付，我们都希望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让我们确保颠覆性的、高增长的、高补贴的服务是为社会的利益服务，而不是为那些最富有的人服务。

译者：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