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0万美元一只，可惜我买不起
这是杰夫·昆斯(Jeff Koons)，安迪·沃霍尔之后波普艺术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在目前还活着的艺术家里，他是全世界身价最高的那一个。
这两天美国很多媒体都在报道一个消息，昆斯的雕塑作品《兔子》(The Rabbit)下周要在纽约佳士得拍卖。对于关心艺术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重大事件。
2013年，昆斯的另一个雕塑《气球狗》(Balloon Dog)以5840万美元的天价拍卖成交，创下在世艺术家作品的拍卖价格纪录。
而创作于1986年的《兔子》则来头更大，它是昆斯的成名之作，更被很多人视为是撼动了传统艺术秩序、影响大众文化走向的里程碑式的作品。
佳士得给《兔子》的估价是5000万美元到7000万美元之间，估计最后的成交价突破昆斯自己六年前的纪录应该不成问题，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将见证又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如果以这个作品80年代第一次交易时4万美元的成交价格来衡量，30多年里升值至少1500倍。
当初昆斯按照艺术创作的惯例一共制作了四个版本的兔子，现在其他三只兔子要么已经被私人收藏家牢牢攥在手里，要么已经被博物馆永久收藏，总之都不太可能在最近几年出现在艺术市场上流通。
这次拍卖的第四只兔子，原本是旗下拥有《纽约客》、《名利场》等大牌杂志的媒体大亨S.I. 纽豪斯(S.I. Newhouse)的私人珍藏，从1988年以后就再也没有和公众见过面。
纽豪斯本身也是美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他在2017年去世，所以这次家人才从他的藏品里拿出11件顶级艺术品交给佳士得打包拍卖。对于有心收藏艺术品的富人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说了这么多，那《兔子》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作品呢？
如果你对相关的背景没有一定的了解，很可能第一眼看到这只高度在1米左右、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的兔子时会感到有点错愕，因为它看上去非常像一个普通的充气塑料玩具——这其实正是昆斯想要达到的效果。
昆斯非常高产，而且创作风格变化很大，但他的作品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大量挪用和借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儿童玩具、家用电器和商品广告，通过把这些辨识度很高的消费符号放置在艺术的力场里，从而产生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
充气玩具是他早期频繁使用的一个符号，他还创作过一系列的气球猴子、气球天鹅、气球大象、气球郁金香等等。
但这只兔子只是表面看起来像塑料玩具，它实际上用的材料是不锈钢。为了营造出充气玩具的质感，昆斯在兔子的耳朵上设计了模仿充气过足而形成的褶皱，兔子的身体上也有明显的类似塑料拼接的缝线，这些细节让兔子的塑料感非常逼真，仿佛随时都可能飘到半空。
当然金属的质感也是有的，昆斯把兔子的身体打磨得透亮光滑如同镜面，让兔子浑身散发着银色的金属光泽，《纽约时报》有篇艺术评论形容说这只兔子像是“来历不明的外星入侵者”。
虽然有细节逼真的褶皱，但雕塑的整体风格却是极简主义，几乎没有什么修饰，甚至连面部的五官都完全省略。
这只兔子是完美的，完美到夸张。极度的完美主义和高度的美学标准是杰夫·昆斯作品高价神话的重要基础。
但这只兔子又是矛盾的，充满了许多矛盾的和谐：充气塑料的柔软与金属的坚硬，塑料的轻浮与金属的厚重，塑料的廉价与金属的奢华感，卡通风格强烈的身体显得可爱、面无表情的脸却偷着神秘莫测和冷漠疏离……
这一切形成了非常有意思的对比，也因此形成了视觉上的冲击力。
80年代末的美国，正是消费主义盛行的年代，社会财富经历了爆炸式的增长，人们放纵追逐物质享乐和流行文化。所以，有人把这只兔子解读成对这种社会风气的讽刺——
它浑圆滚胀的身躯像是一个随时会胀破的泡沫，看似饱满坚不可摧但其实又像充气玩具一样不堪一击，明明没有嘴却还要紧紧握着胡萝卜不放手，则像是人们盲目不加节制的物欲。
当然，这也只是外界的解读而已。
1986年，这只兔子在纽约东村的一个画廊里展出，一亮相就让美国艺术界感到震动，很多艺术家和收藏家对这件作品推崇备至。
在他们看来，这个不同寻常的雕塑作品是米开朗琪罗大卫像的反面，标志着传统雕塑的终结——这样的反叛精准地击中了靶心，正如同波洛克重新定义了绘画，《兔子》也重新定义了雕塑。
对于并不关心艺术流派的普罗大众来说，《兔子》最大的意义则在于，这是一件人人都可以欣赏的艺术品。
它不像其他大多数艺术作品那样艰辛晦涩、需要有一定的艺术鉴赏能力才能看出门道，它直截了当，即使是软与硬、可爱与冷漠之间的对比也一目了然。
就算不愿意去深究这些本身并不复杂的内涵，普通人光是看着那闪闪发光的不锈钢就能获得某种美学上的愉悦感。
用昆斯自己的话来说，“这种材料闪亮迷人，让观众在欣赏作品时感到自己很富有，这个效用类似于巴洛克和洛可可时期教堂里的金银色树叶纹饰”。
就这样，所谓的高雅艺术和流行之间的界限消失了。原本只为精英知识分子享用的艺术作品，突破了庙堂的藩篱，进入市井街巷，成为普罗百姓都可以欣赏的流行文化。
借用日常生活物品进行艺术创作，昆斯不是第一个。早在1917年，法国艺术家杜尚就曾经把从商店里买的小便斗作为自己的作品提交给纽约的一个艺术展，由此成就了一个经典的艺术作品《喷泉》。
但昆斯和杜尚不一样的是，杜尚有一种激烈的挑衅和批判姿态，而昆斯的姿态则是暧昧的，有时候你甚至分不清楚，那只散发着银色光泽的不锈钢兔子是某种讽刺还是一种歌颂、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不喜欢《兔子》的人通常也不喜欢昆斯所有的作品，他们最常用来批评昆斯的词是“媚俗”(kitsch)。但我觉得这样的批评有点不太公平，艺术和大众、艺术和流行之间原本就不应该是对立的关系。
不过，这些争议和话题反而让昆斯和他的作品更加广为人知。昆斯的作品展在巴黎蓬皮杜和凡尔赛宫、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等等著名场馆举行的时候，屡屡打破单日参观人次和总人次的纪录。
The Rabbit 的形象更是不断地出现在各种杂志的封面上、各种商品的广告里、以及与奢侈品大牌的跨界合作里。
2007年梅西百货感恩节巡游中，主办方制作了一只真正的充气版兔子，和其他气球一起漂浮在纽约上空。
可以说这只兔子，如同可口可乐和麦当劳等等形象一样，已经成为美国文化的经典符号。
气球狗也一样，曾经出现在电影《博物馆奇妙夜》里，也被Jay-Z放置在自己演唱会的舞台上。
他的其他作品也是如此，在他的创作里能感受到一种只属于美国文化的自在满足和乐观天真。这是我喜欢昆斯的地方。
就如同一杯长岛冰茶，喜欢酒精的人可以喝到烂醉，不胜酒力的人也可以抿上几口品味入口时的甘甜，总之人人都可以各取所需。 比如我很喜欢的这个“芭蕾舞女”，曾经放置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大楼前，在曼哈顿的车水马龙里，这个低头摆弄舞鞋的女孩意外地给人一种平静温柔的力量。 看着这个雕塑和周遭的行人融为一体，才让人觉得艺术和大众之间原本就不应该有什么隔阂。 其实如果稍微想一下就会发现，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开始在模糊艺术和流行、艺术和商品之间的界限。 以Banksy为代表的一大批街头艺术家被大众追捧，原本难登大雅之堂的街头涂鸦也开始被收藏家和美术馆认可。像村上隆和KAWS这样的艺术家更是主动地去引领潮流、制造流行。 和传统艺术家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再穷困潦倒，而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获得了巨大的名声和商业成功。 从这个大趋势来看，在过去三十多年里伴随着持续的争议和话题，昆斯的名声和他作品的价值不断攀升，也就合情合理了。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5月15日是这次佳士得拍品预展的时间，如果你在纽约，不妨去看一下，这是一个难得的能亲眼看到 The Rabbit 的机会。 当然更激动人心的时候还是5月15日、美国东部时间晚上7点，佳士得“战后及当代艺术”拍卖专场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开槌的时刻。 这只在艺术史上有特殊地位的兔子，最后的成交价能不能突破此前5840万美元的纪录？ 谁会成为这只兔子新的主人？ 会不会有来自中国的神秘收藏家出手，把这只充满争议的兔子收归囊中？ 这些悬念很快就会揭开。 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大家对这只兔子的看法。你们喜欢这只兔子吗？你们觉得它能成为史上最贵的在世艺术家作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