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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童年记忆”《狮子王》,是反移民的吗?

转载ผู้เขียน: 榕小崧
我们的“童年记忆”《狮子王》,是反移民的吗?
บทสรุป借由新版《狮子王》的上映,今天我们想跟大家聊一聊这个巨大IP当中映现出的“移民”问题。


最近几日,新版《狮子王》正在院线热映——这让不少80/90一代重回童年记忆。
只不过,我们儿时观看这个故事,可能并未留意其中诸多意识形态的影响,更难以察觉背后深受时代环境影响的创作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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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狮子王》中的幼年辛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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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狮子王》中的反派刀疤与斑鬣狗。

借由新版《狮子王》的上映,今天我们想跟大家聊一聊这个巨大IP当中映现出的“移民”问题。

自94版《狮子王》面世以来,西方本土的讨论中就出现过其是否反移民的批评。尤其是其中的反派角色斑鬣狗,不事生产,游移在狮王领地的边缘地带,随时伺机而动侵略他人的“国土”——这一情节设计,如何被观众与研究者解读?而这些解读本身,正体现着我们话语环境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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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榕小崧

科学家的抗议

迪士尼动画与斑鬣狗污名

1985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生物学家斯蒂芬·格利克曼和动物行为学家劳伦斯·弗兰克,从肯尼亚带回了20只新生的斑鬣狗,并对它们开展了为期30年的研究。斑鬣狗特殊的交配方式与社会行为令人感到好奇——雌性斑鬣狗拥有与雄性类似的外生殖器,没有雌性的配合,雄性无法与之完成交配,这赋予了雌性斑鬣狗交配的主动权。故在斑鬣狗的社会体系中,雌性的地位总是优于雄性。

在研究人员眼中,这些斑鬣狗既聪明又深情,还具有鲜明的个性。在报道研究结束的官网新闻中,研究人员赞美斑鬣狗:“它们是很美妙的动物,很聪明,喜欢跟你进行眼神交流,如果你做了它们不喜欢的事情,它们也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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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性斑鬣狗 Zawadi ,伯克利斑鬣狗研究对象之一。图片来自:berkeleyside网站。

伯克利的这些斑鬣狗,正是1994年迪士尼动画片《狮子王》中反派“鬣狗军团”的原型。带回这些小狗仔的斯蒂芬·格利克曼,在后来发表的论文中回忆了当时的场景。80年代末,一批迪士尼画师来到这里对斑鬣狗进行观察写生。弗兰克问他们,动画片会如何呈现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他表达了强烈的意愿,希望《狮子王》里的斑鬣狗形象,是积极正面的。

可惜剧本是提前写好的,画师们向科学家解释到,片中三只有名有姓的斑鬣狗Banzai、Shenzi和Ed,将成为邪恶狮子“刀疤”的同盟,最终会输给年轻高贵的狮子辛巴。不过,画师们挺喜欢伯克利的斑鬣狗,承诺会尽力让斑鬣狗看上去卡通些,不那么邪恶。

然而卡通化的结果,与科学家们的愿景背道而驰。在《狮子王》中,三只斑鬣狗成为了吃货反派搞笑联盟。辛巴的父亲木法沙统治的是一个反自然食物链的社会,生活在“骄傲之地”的所有物种平等存在,不能猎杀取食。而“刀疤”利用了斑鬣狗的食欲,将它们组建为鬣狗军团助它夺权。斑鬣狗们的形象,同以往流行文化所展现的一样邪恶。其中的女性斑鬣狗Ed,在后来的《狮子王》衍生游戏中还被塑造为“脑子不太开窍”的形象,与它“机灵”的男性同伴Banzai、Shenzi形成明显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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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版《狮子王》中的斑鬣狗。

斑鬣狗的邪恶,在94版动画片中有仪式化的场景展现。当“刀疤”唱起《Be Prepared》“为一生的机会做好准备/为耸人听闻的消息做好准备/一个闪亮的新时代即将到来”,它跑到高处俯看列队前进的鬣狗军团。此情此景,让很多人联想到臭名昭著的纽伦堡党代会和瑞芬斯塔尔的纪录片《意志的胜利》。1923年到1938年,德国纳粹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集会。自1933年纳粹党夺权后,纽伦堡党代会成为政治宣传的重要途径,《意志的胜利》所记录的正是1934年的党代会,瑞芬斯塔尔利用航拍、长焦镜头、移动摄影等技巧,在宗教式的氛围中传递了希特勒所谓的纳粹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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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王》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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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的胜利》画面

斑鬣狗的污名化,并非始于迪士尼,它最早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时期。亚里士多德在《动物史》(History of Animals)和《动物繁殖》(Generationof Animals)中记录了他对斑鬣狗的观察结果:非雌雄同体,胆小,不擅长捕猎,喜欢吃腐烂的动物尸体,奸诈狡猾,对人类有威胁。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奠定了后世对斑鬣狗刻板印象的基础。后来斑鬣狗的污名又多了“笨”“抢食”等(这些污名大多被研究证实与事实不符),莎士比亚、海明威、罗斯福等人均在传播斑鬣狗污名的名人中榜上有名。

因此,94版《狮子王》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推波助澜。因其巨大的影响力,斑鬣狗污名还传到了西方世界之外。不过有意思的是,在西方本土的相关讨论中,由于动画片的特殊设定,“斑鬣狗”符号又拥有了新的“所指”,那就是“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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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名化鬣狗的传统由来已久。上图为12世纪拉丁寓言画,左下为撕咬人类尸体的鬣狗。

斑鬣狗引发的讨论

《狮子王》反移民吗?

1995年后,加州大学默塞德分校的教授ManuelM. Martin-Rodriguez开始关注《狮子王》背后的媒介议题,在与儿子共同看完动画片后,他认为有必要向学生开设儿童电影相关的课程。迪士尼的电影经常向我们展现“纯真无罪”,然而我们需要意识到,这些动画片都是成人制作的,它们由斥巨资组建的团队制作,背后站着迪士尼这个媒介商业帝国所支持的意识形态,在当时的背景下,其意识形态包括了“反移民”。

很多学生不相信《狮子王》这样一部带有童话色彩的电影会带有反移民情绪,Martin-Rodriguez向学生们解释道,在《狮子王》制作之时,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彼得·威尔逊正在寻求连任。他的政治主张带有反移民的倾向,认为移民代表了加州无法承担的重负。而就在《狮子王》首映的1994年,加利福尼亚州通过全民公投通过了著名的反移民“187号提案”。该提案禁止公立学校招收未能取得合法居住权的移民的子女,并且禁止这些非法移民享受医疗保健等其他社会公共服务。“187号提案”获得了白人中上层阶级的支持,他们并不是想把移民驱逐出境,而是想为压榨移民大开方便之门。移民劳工若想要留下来,只能接受雇主提出的额外条件,如果联合起来反抗,将被雇主以政府的名义驱逐。

虽然没有证据显示《狮子王》的制作与彼得·威尔逊的政治活动有直接的关系,但迪士尼总部身处加利福尼亚,制片、宣发、广告、衍生商品链条所聚集的利益团体,会和当地的政治气候没有丝毫的关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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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与斑鬣狗。

Martin-Rodriguez认为,《狮子王》中斑鬣狗的形象集中体现了移民的处境。它们是生活在狮子王统治的“骄傲之地”之外的边缘物种,那里常年被黑暗笼罩,国王的任务之一便是驱逐它们,因为它们是“愚蠢的偷猎者”。狮子往往会昂首挺胸,以力量的化身示人,而斑鬣狗则低垂着头,伸出舌头,瞪大发黄的邪恶双眼。狮子的家庭是小型的核心家庭,斑鬣狗则是成群地出现,当“骄傲之地”被斑鬣狗占据,广袤的草原变成荒芜的墓地,植物死亡,食物短缺,而当斑鬣狗离开,辛巴统治“骄傲之地”,世界立马变得生气盎然。

这些都能与移民对应起来。非法移民生活在城市的边缘,他们是来与大家抢夺资源的“偷猎者”,他们像鬣狗一样无所事事,不事生产,让城市变得暮气沉沉。视觉上成群结队的斑鬣狗和少量狮子的对比,暗示了一种“移民恐惧”。那是政客经常使用的理由,即“拉丁美洲生育定时炸弹”。在福利国家背景之下,移民快速的人口增长让本地人人心惶惶——每个人必须更加努力工作地去供养外人。

也许《狮子王》的主创并没有用斑鬣狗来指代移民的主观意图,但应对移民的那一套思维逻辑可能影响到了动画中的角色设定。“骄傲之地”的平等仅限于内部,内部所有生物也要臣服于唯一一位国王,外来者被蒙上了“邪恶”的滤镜。这一套思维逻辑可能也影响到了影片配音演员的选择。片中大部分角色都为白人演员,三只鬣狗中有两只为有色人种演员配音,他们会用一些少数族裔口音,不免让人联想到聚集在街角的“外来人”,和当时加利福尼亚州边境线上、巡逻队正在驱赶的来自墨西哥的非法移民。

更激烈的批评与反驳

迪士尼是“故意的”吗?

反移民,不是《狮子王》受到的唯一的批评。一篇出现于较多《狮子王》研究参考文献名单中的文章,来自Matt Roth的《狮子王:迪斯尼法西斯主义的短暂历史》(The LionKing:A short history of Disney-fascism),用相当激烈的言辞批评了迪士尼文化商品的保守意识形态。

《狮子王》是一部诞生于“迪士尼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1989年-1999年),这一阶段,迪士尼走出了票房阴霾,并更新了对长篇动画的理解:动画片的目标受众不仅仅局限于孩子。因此,《狮子王》的主题对于孩子来说显得过于沉重——父亲过世、逃离、流亡、享乐主义(彭彭和丁满的生活哲学Hakuna Matata)、责任回归、复仇、生命循环……不难看出《狮子王》的故事借鉴了《哈姆雷特》的框架,出走的王子通过复仇重建了父亲的秩序。这些在Matt Roth看来是血统论和丛林主义的象征:血统的权力不容置疑;父母的死亡成为主角蜕变的起点;男孩子通过历练,给予女孩以温暖的怀抱;弱小只会被压制,丑陋的的恶棍会被更强大而美丽的主角征服……

在这个关于“儿童娱乐”的争议时代,迪士尼工作室一直保持着为整个家庭带来健康乐趣的地位——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壮举,考虑到死亡和血腥构成迪士尼电影的基本特征。
——Matt Roth

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女性只能被男性保护的性别歧视,这些可以统一归结到保守父权制之下的批评意见在迪士尼相关评论中被反复提及。Matt Roth将这种叙事传统溯源至迪士尼早期电影所呈现的与“纳粹主义”的共鸣。早期,希特勒因为将好莱坞与犹太人联系在一起,禁止美国电影在德国上映。但迪士尼的《匹诺曹》却获得了希特勒的喜爱,电影中对恶棍商人、吉卜赛人的呈现,符合了纳粹对犹太人和异族的印象,匹诺曹的成长经历,也符合纳粹对一个雅利安人的要求——历经磨难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拥有耐力、勇气、自我牺牲的美德。《狮子王》中体现的父权制,是对此传统的回应。

但把《狮子王》的成功,归因于此类意识形态的共鸣有些牵强。1994年,二战早已结束,普通的观众,尤其是年轻的观众很难知晓其中可能存在的历史关联,可以想象,很多观众认为自己是被优秀的制作所吸引,被电影中所体现的单纯美德所打动。

因此,在脱离学术讨论的公共讨论平台,我们能看到对《狮子王》种种质疑的反驳,如今的人们已经很难切身感受到更久远的文化环境对今日的影响。在国外问答平台Quora上,有人如此回答“《狮子王》是否有种族主义倾向”的问题——90年代,迪士尼动画基本被犹太制片人掌控,他们不会有意宣传种族主义。迪士尼影片中的设计延续的是一种更为古老的视觉传统,如纤细的小胡子就是恶棍的象征,斑鬣狗就是邪恶的代名词。某些视觉形象可能有排外的文化内涵,但这不是迪士尼的错。

学者珍妮特· 瓦斯科(Janet Wasko)在对迪士尼的研究中指出,迪士尼受到广泛的批评在于它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在同类的产品当中,它是比较“儿童友好”的。它并非有什么宣传某种意识形态的意图,也许文化商品的创作者想要表达更深层次的内容,但在受众端的解读中,创作者总会被消解,大众拥有的是作品,而非创作者的意图。

商业推动的修正

改变,指向新的话语环境

瓦斯科的意见,提示我们以另外一种思维看待迪士尼——既然创作者的意图不重要,那么我们应该在更大的话语环境中,思考意义如何在生产者与受众之间进行流动。

新版《狮子王》上映之后,评论界对电影的评价呈现出两种意见。《华盛顿邮报》的评论说,无论狮子王如何翻拍,无论怀旧氛围如何打动人,都改不了它是一部“法西斯主义”式电影的事实。弱者和弱势群体依然是低劣的,它们要臣服于强大的狮子面前。

有反对意见称新版《狮子王》已经对角色形象进行调整,真实化的再现让斑鬣狗和刀疤的形象不再那么面目可憎。斑鬣狗的“傻瓜”形象也弱化了很多,它更多地作为狮子的威胁而存在。此外,迪士尼在宣发时也强调了将原版中由白人配音的角色改为黑人演员配音。《福布斯》的评论认为,这些细小的变化是值得肯定的。

但《华盛顿邮报》的评论认为这些只是无关痛痒的改变,新版《狮子王》最根本的权力秩序,依然与原作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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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狮子王》剧照。

我们可以来猜想一下,如果这则话题演变为公共议题,接下来双方会如何辩论。一方或许会认为,新版《狮子王》作为经典版本的改编,可供发挥的空间不大,而且儿童电影本来就讲究善恶分明,这样才能在儿童价值观混沌的时候树立清晰的善恶观。再者,反移民的问题、权力秩序问题可能依然存在,但这不是电影想表达的主要内容。另一方只要死死抓住故事模式的问题即可,毕竟新版90%的剧情与原版一致。

这种讨论难辨胜负,但胜负并非我们关注这一话题的最重要的意义。就像前文所说的,迪士尼的变化与评论者的解读,指向的是话语环境的变化。在西方世界,种族主义早已成为了人人都在讨论的话题,即使在特朗普上台之后,保守主义势力抬头趋势渐渐明显,但与保守主义对抗再也不需要像很久以前一样畏畏缩缩。

迪士尼愿意就此做出改变,大概是出于《黑豹》成功以后的商业因素考量,至少证明了少数族裔的消费地位在上升,话语权在向之倾斜。商业收编在很多学者那里会得到悲观的解读,但这至少比以前要好,不是吗?从积极的角度讲,也许在商业和公共讨论的共同的影响下,话语环境能发生葛兰西提到的自下而上的转变——大众文化既不是一种本真的工人阶级文化,也不是一种由文化工业所强加的文化,而是两者之间的一种折中平衡,大众的主动性是有意义的,在在野知识分子的推动下,下层能够实现对上层的制约或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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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兰》预告片中的花木兰妆容设计,引起网友热议。

移民问题在中国语境中可能不太受关注,大多数人在讨论新版《狮子王》如此真实地呈现到底合不合适。而更有意思的点在于,在《花木兰》预告片发布之后,有人发言道:“为什么现在还有人想让《花木兰》说中文,难道《狮子王》里的狮子都要嗷嗷叫?”人只有在更平和的文化心态之下,不再需要在其他文化秩序中渴求自己的位置的时候,才会发出这样的言论。不知不觉中,我们身处的话语环境,已经在发生着变化。

参考资料

1.《Berkeley’scolony of spotted hyenas closes after 30 years》

https://www.berkeleyside.com/2014/09/15/berkeleys-captive-colony-of-spotted-hyenas-closes-after-30-years

2. 《In “The LionKing,” what is Scar’s political ideology》

http://screenprism.com/insights/article/in-the-lion-king-what-is-scars-political-ideology

3. 斯蒂芬·格利克曼:《The Spotted Hyena from Aristotleto the Lion King: Reputation is Everything》。载于1995年《Social Research》Vol 62. No 3。

4.《 Here’s WhyThis California Professor Considers ‘The Lion King’ To Be A Prime Example OfAnti-Immigration In Film》

https://wearemitu.com/things-that-matter/the-lion-king-anti-immigration-disneys-classic-movie/

5.BABAK ELAHI:《Pride Lands:The Lion King, Proposition 187, and White Resentment》。载于2001年《Arizona Quarterly: A Journal ofAmerican Literature, Culture, and Theory》Vol 57. No 3。

6. 《Review: 'TheLion King' Is More Than You Expect》

https://www.forbes.com/sites/markhughes/2019/07/12/review-the-lion-king-is-more-than-you-expect/#24240ee5586b

7. 《‘The Lion King’is a fascistic story. No remake can change that.》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utlook/2019/07/10/lion-king-is-fascistic-story-no-remake-can-change-that/?noredirect=on&utm_term=.3d2974f30f39

8. Matt Roth:TheLion KingA short history ofDisney-fascism》。载于1996年Jump Cut: A Review of Contemporary Media》No.40.

9.

https://www.quora.com/Is-The-Lion-King-rac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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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撰文:榕小崧;编辑:走走;校对:薛京宁。题图为电影《狮子王》(2019)剧照。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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