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商人患癌治无可治,出走中国求生,数月后零癌归来

后花园5月12日综合报道:
越来越多的新西兰人正前往海外接受一种革命性的癌症治疗方法,这种疗法能让原本只剩几个月生命的病人进入长期缓解期。
在一组由五篇构成的调查报道中,高级记者Nicholas Jones讲述了多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康复故事,并探讨了将CAR T细胞疗法纳入新西兰公共卫生系统所需的条件。以下为第一部分。
在一次菲律宾家庭假期后,Dale De Penning以为自己得了肠胃炎,开始服用抗生素。
这位曾任奥克兰Aspec Construction董事总经理的人很快在办公桌前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无法完成一天的工作。
尽管如此,他仍坚持前往墨尔本与一群豪饮的朋友一起观看Bledisloe Cup比赛,但身体状况太差,只能喝水和软饮。
“我甚至没能去看比赛——整个人缩在床上。朋友们还发我在MCG球场空座位的照片。”
回到新西兰后,De Penning以为按摩可能有助于缓解不适。按摩师在按压他腹部时惊呼:“哎呀,你像是怀了个宝宝。”
“我当时心想,‘什么?你这不是开玩笑吗。’然后她又说,‘噢,还有一个……哇,三个宝宝!’”
她拉着我的手往腹部按,我能清晰地摸到那些肿块。”
第二天的超声波检查显示,在他的脊柱与胃之间有一个接近足球大小的肿块,另有两个较小的肿块分别位于两侧肾脏附近。
活检结果确诊为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diffuse large B cell lymphoma)——这是一种淋巴系统的癌症,人体的免疫系统(包括淋巴结、脾脏、扁桃体和骨髓)正是通过它来对抗疾病与病菌。
2023年9月的大部分时间里,De Penning都在奥克兰医院接受三种不同方案的化疗“轰炸”。但这些疗法未能足够缩小肿瘤,使得他——一位拥有22岁女儿、20岁与18岁儿子的父亲——无法符合干细胞移植的资格。
短短10个月内,他已走到治疗尽头。医生开始提到姑息治疗。
“我心想,‘你开什么玩笑——我才50出头,我感觉还不错, 我还没准备好死。’”
不过,他仍然抱有希望。现年57岁的De Penning早就开始研究一种名为CAR T细胞疗法的前沿治疗技术。
该疗法通过提取患者自身的T细胞——也就是免疫系统中的“杀手细胞”,这些细胞可对抗病毒和细菌等致病因子。
但T细胞往往无法识别癌细胞,导致癌症得以肆意扩散。
CAR T疗法通过基因工程手段对T细胞进行改造,使其能识别并攻击癌细胞,就像清除其他外来入侵者一样。
这种被称为“活体药物”的治疗方式,已使成千上万濒临绝望的病人获得长期缓解,代表着从“持续治疗”向“个性化一次性疗法”的重大转变。
该疗法在海外已有十多年应用,如今已在多个国家成为标准治疗方案。但在新西兰,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系统,尚无法提供。
不过,本地也有少量突破——惠灵顿的Malaghan医学研究所正进行一项CAR T细胞的临床试验。
参与的淋巴瘤患者此前均无其他治疗选择,身体状况非常差。在第一阶段的试验组中,超过半数患者在接受治疗后三个月癌细胞清除。
而在澳大利亚,CAR T疗法已经纳入公共医保体系,可用于符合条件的淋巴瘤患者,且即将拓展到其他血液癌。
但对新西兰人来说,他们必须自费出国接受治疗,成本高昂。
若选择澳洲治疗,De Penning需支付$100万元;但在中国上海的SinoUnited Hospital,仅需三分之一费用。在与该院血液科主任Dr Lily Zhou进行视频咨询后,他认为该院服务更具个性化,于是决定前往。
他在机场被接送至这家现代化医院,没想到隔壁房间里还有另一位新西兰人——也叫Dale。
这两位Dale曾通过电话联系,互相交流过潜在目的地的治疗经验。当他们告诉医院职员这个名字在新西兰并不罕见时,对方起初还不太相信。
Hamilton的Dale Kahaki是一名前警员、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是他第二次赴沪,准备接受经过基因改造的T细胞回输。
De Penning注意到,对方状态很糟——面色灰暗,完全不像电话中那般充满希望。
他专注于自身治疗:医生通过静脉导管抽取他的血液,分离出白细胞,并将其余血液重新输回体内。
这些免疫细胞随后被冷冻送往实验室,在那里,T细胞被基因改造,添加新的表面受体(称为CAR),使其能够识别并攻击癌细胞。
接着,改造后的细胞在生物反应器中扩增至数千万数量级。
这一实验室阶段耗时数周。在此期间,为控制已变异并更具侵略性的癌细胞,他接受了“桥接治疗”——即一套结合放疗和药物的方案。
治疗从中国开始,随后他返回新西兰继续治疗,直至去年8月底再次前往上海。
9月17日,他准备好接收这支“超级T细胞军团”。医生告诉他输注期间可能闻到爆米花味,但他觉得非常难闻,不停喝水压制恶心感。
“你甚至能尝到那个味道,实在很奇怪。”
紧接着他发起高烧,继而全身酸痛、头痛难忍。
“感觉就像我的头被夹在老虎钳里。我蜷缩成一团,像个婴儿一样哭泣。”
免疫系统削弱和感染风险增加是CAR T疗法可能带来的副作用之一。De Penning因此被隔离在无菌病房中九天,床铺被一个充满过滤空气的特制帐篷包裹。医护人员和他的妻子Susie每次探视时都要穿戴类似太空服的全套防护装备。
在中国期间,他一直接受桥接治疗,直到返回新西兰。回国后,他接受了一次扫描,发现原本被宣判死刑的癌细胞竟已踪迹全无。
这类“逆转”让曾被视为边缘的免疫疗法——利用人体自身免疫系统对抗疾病,而不是通过手术切除或化疗、放疗来杀死癌细胞——如今成为肿瘤学中最具希望的前沿方向之一。
CAR T疗法在治疗液体肿瘤(如淋巴瘤)方面最为成功,目前全球正在开展大量研究,探索其在实体肿瘤治疗中的潜力。
这项疗法也正在成为一个庞大的产业。Dr Lily Zhou及其团队最近访问新西兰,会见了本地血液科医生、Malaghan研究所代表、包括De Penning在内的既往患者及潜在治疗对象。
目前,她所在医院的治疗费用约为$36万至$40万元,其中近七成用于实验室与细胞制造环节。(不同癌症类型费用有所差异。De Penning因桥接治疗花费巨大,总费用约为$60万元。)
Zhou
不过她认为,相较于长期化疗或药物治疗所需的数年疗程、多次住院及随访,CAR T虽然一次性费用高昂,但从成本效益和生活质量角度来看更具优势,而且不影响患者工作与生活。
全球范围内,大型制药公司制定的高价格主要用于覆盖生产成本,以及数十亿的临床开发与监管支出。
然而,一些小型生物技术公司和非营利机构正在寻找更低成本的方式。例如,西班牙的学术团队已实现大幅压缩CAR T治疗成本,印度的价格也远低于西方国家。
新西兰本地也正积极探索这一方向。Malaghan研究所通过其自有的CAR T试验,使用由本地生物技术公司BioOra制造的定制型CAR T细胞,该公司由研究所创立并部分持股。
目标是扩大生产能力,为公私医疗体系提供相对廉价、本地制造和本地注射的CAR T细胞疗法。
新西兰白血病与血癌协会(Leukaemia & Blood Cancer NZ)首席执行官Tim Edmonds表示,CAR T疗法有潜力成为“新西兰引进先进健康技术方式的旗舰示范”,但政府必须削减繁文缛节,并提供财政支持。
“新西兰已经拥有实施此类疗法的科学技术,关键在于我们的决策者是否能快速行动。”
奥克兰医院血液科医生、奥克兰大学白血病与血癌研究小组的副教授Rodger Tiedemann也认为CAR T的“热度”是有充分依据的。
他指出,对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患者来说,接受CAR T治疗后,大约40%的人能达到超过5年的缓解期——届时可视为临床治愈。
Tiedemann表示,这样的效果非常惊人,因为这些患者原本的生存期仅为数周至数月,而只要体内残留一个癌细胞,就可能在五年内复发。
“这些CAR T细胞通常在六个月内数量就会急剧减少,但它们在此之前已清除所有淋巴瘤细胞。”
他指出,对于多发性骨髓瘤等其他类型的淋巴瘤和癌症,CAR T疗法虽然无法治愈,但仍能让许多患者获得数年缓解。
Tiedemann也曾在新西兰与Dr Lily Zhou及其团队会面。他表示,美国和中国是CAR T领域的全球领先者,考虑到治疗费用,选择中国也很可以理解。但他也强调信息透明性的重要性。
“作为临床医生,如果不知道所用疗法的确切名称、没有公开的临床试验数据、也不了解其注册流程,我们很难做出推荐。如果患者要去中国治疗,必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De Penning最近退出了自己创立的公司——这原是他早在患病前就计划的决定。他仍存在一些健康后遗症,比如红细胞计数尚未恢复正常,需定期输血。
但如今他已能走上家门尽头的Maungawhau Mount Eden环道,并和妻子Susie计划出国旅行——这次是为了休闲,而非治疗。
本月,他还与一位血癌患者共饮咖啡,对方在新西兰已无治疗选择,正在考虑前往中国。他谨慎地表示,CAR T疗法并非“灵丹妙药”。
“每个人的治疗经历都不同,这取决于你所患的癌种、有多严重,还有很多其他因素。”
“我可能永远都会回头看身后,但我感到非常感激还能活着。”
“我现在还在这儿,今天早上刚去钓了鱼,钓到了鳎目鱼;我还坐在甲板上,沐着阴凉喝了几杯啤酒。”
“这一切,本可以完全不同。”
责任编辑:番茄捣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