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tearoa
Te Reo Māori
toha

211亿制片人、前万达影视副总经理自述“被裁”心境:已准备好再就业

娱乐Kaituhi: 腾讯新闻
211亿制片人、前万达影视副总经理自述“被裁”心境:已准备好再就业
Whakarāpopototanga电影院是不会完全消失的,它可能会更像一个社交场所,几十年后,电影院会变成像古典音乐跟歌剧一样,它是一个特别的活动场合,活动品质高。


“老实说,我虽然有预估,但(事情)还是比较突然。”

“的确有些无奈,无力感,这个处境是完全被动的。”

在万达影视任职副总经理长达六年半、服务过五任领导的“最老高管”郑剑锋对第一导演开门见山。

聊得就是此刻每一个中国老百姓最害怕遇到的事――裁员。

hougarden


院线一线员工,占比20%-30%,这是万达今早被曝出的高管辞退大业。

作为中国影视产业龙头之一,它仿佛在劝说广大电影同仁:认了吧,投降吧。

而事实上,万达影视上周就已展开裁员。

“中招”的人里,就有今天的受访者郑剑锋。

从事电影工作20余年,郑剑锋的“职场前半生”都在香港,第一份工是在亚视做助理编导,后来拍《胜者为王》认识了陈木胜,跟他一起从电视台转战影坛,任职副导演,此后辅佐过唐季礼、成龙,又为当时正火的岸西监制了《月满轩尼诗》、《亲密》。

在做了两年迪士尼中国区的项目,没多久,就被万达影视招安,从此他不再是独立电影人,基本上这6年来,参与过万达影视大大小小所有的项目。

在猫眼的电影人页面里,郑剑锋是一位票房累计达“211.9亿”的职业制片人。

hougarden


本以为这次拨通前副总的电话,会传来恼火的控诉、充满戾气的哀叹。

很意外,他反而心态平和,说不上谈笑风生,倒也谈不上有苦难言。

“你说怨恨有没有,我还真没有!我还是感恩的。”

从万达影视的工作体制,到对电影行业的节点性认知,郑剑锋聊了个遍。

虽然是语音通话,但谈及未来电影发展,网络电影模式,短视频平台的提升,你好像能看到,郑剑锋两眼在冒光。

聊到最后我说,“你真的是我最近聊天的人里最想得开的一位了,所以你能在万达干这么久。”

电话里的他笑出了声,“他们也都这么说我。”

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说俗气点,如果你是实干派,这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再就业了。

01.是时候说再见

第一导演:大家可能对你有些陌生,你很少愿意在台前说话。

郑剑锋:因为我是做制作的,所以比较低调。我本身是在香港地区长大的,二十年前就开始做合拍片,十几年前我做了一部电影叫《苏乞儿》,帮江老板(江志强)做的。

hougarden


第一导演:赵文卓那部,看到中途还要戴上3D眼镜。

郑剑锋:对对!国内第一部3D片,你还去看过啊!因为江老板一直跟张艺谋合作嘛,当年张艺谋要做奥运,他的团队从制片主任张震燕、摄影赵小丁、录音陶经到美术霍廷霄,这一帮主创刚好有空档,所以江老板就开了《苏乞儿》这部戏,叫我来做监制。

从这部片开始,我就跟国内一流制作团队接触了,工作核心就放在内地。之后我还在上海担任过中国迪士尼的制作总监,做了两年,包括中国版《歌舞青春》。

hougarden


再后来我在台湾拍了一部戏,万达就来找我了,所以我从2013年9月到现在,整整做了6年半的万达影视副总经理――我已经是待得最久的一个,现在算是正式离职了。

第一导演:我也能想到,疫情和政策不稳定,但毕竟万达影视这么大,你之前有这个准备吗?会有怨言吗?

郑剑锋:老实说,我虽然有预估,但还是比较突然。因为我们一个月前才换的总经理,马上就到了我这个位置。但是你说怨恨有没有,我还真没有!我还是感恩的,在万达6年半,我的事业到了另外一个阶段。只是我的确有些无奈,无力感,这个处境是完全被动的。

第一导演:都说万达影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都干了6年半了,算元老了。

郑剑锋:万达影视其实每一两年就换一个总经理,我服务过五任,赵方、蒋德富、袁鑫,接下来还有姜伟,来了一年半,现在是尹香今。

回想这6年半,可以说我经历了万达影视最好的年代,尤其是2015年,我们7月有《煎饼侠》,8月《滚蛋吧!肿瘤君》,国庆有《夏洛特烦恼》,年底12月有《寻龙诀》。

hougarden


那一年我们的利润比第二、第三位博纳跟光线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很多,包括我们当时的发行公司在发行界也是第一位,2016也不错,2017年开始走下坡了。所以我这么一回想,真是见证了万达影视的历史。

02.工业化之始末

第一导演:当初决定加入万达是为什么?

郑剑锋:因为当时我觉得中国市场的人口红利,一定会不断地增长。

我们人口够多,国家也越来越好,一二线以下的群众都有钱了,实际消费绝对可以。所以我在想怎么让电影产业工业化,就像好莱坞当初必须有这种企业家支撑,而万达是具备这个财力资源和眼光的,它可以帮中国电影业工业化。

大家都知道大的电影公司里都会有一个绿灯委员会,这首先就是从万达影视开始的,所有项目都是一帮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不像其它影视公司是老板亲自抓。

华谊兄弟两兄弟是要管内容的;博纳就是于冬总,他说了算;光线是王总(王长田)跟晓萍总(李晓萍),两个人管;以前张昭还在乐视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老板的决策力,他几乎有老板的权力。

第一导演:更早的话,江老板也是。

郑剑锋:也是这样,所以他们是大制片人在做一个产品,内容上先进,但持续性不一定强。外面都说万达是军事化管理,其实没那么夸张,但它背后的文化理念是非常强的。

所以我来万达是抱有一个非常大的期待,我的整个人生、事业规划,包括家庭都带到北京。

hougarden


第一导演:完全在北京居住生活了6年半?

郑剑锋:在万达是6年半,之前在迪士尼的时候主要是在上海,但也断断续续来北京,和电影人打交道。其实我算起来,我在北京连续生活有8年了。

第一导演:香港还有家人吗?

郑剑锋:有。我父母在香港,但我老婆就在北京。所以我觉得还是挺遗憾,刚才说了,我觉得万达是有可能做到一个比较好莱坞工业化的水平,在文化产业的确它尝试了很多。

第一导演:其实还是随政策变动的影响大。

郑剑锋:这个我还不觉得是,看你所谓的政策是什么。在我们内容上来说,这个政策还影响不了什么,最主要是万达有一个属性,因为首先它进入影视产业,它是基于地产的思维,建万达广场,它招商,里面有商铺,有餐厅,就也应该有影院,那就自己做起来吧。

所以它凭着稳定,做得还挺成功的,连续几年第一,这个产业链全部连起来了,接着建立影视公司,发行公司。

hougarden


第一导演:包括影视基地,我还记得2013年的时候,就是万达东方影都刚成立,搞了个青岛电影节,首届,至今也没第二届了,当时我有一个做媒体的同行朋友,特别逗,他接到可能是万达公关打来的电话,对方说我们再过两个星期要在青岛办一个电影节,会有一些海内外嘉宾来,您有兴趣来做一些报道吗?那我那朋友就奇怪了,也没听说青岛还要办电影节啊,就问那你都放什么电影啊?

对方就说,我们不放电影,但是会有明星来,美国来的有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伊万・麦克格雷格、妮可・基德曼、克里斯托弗・瓦尔兹、凯瑟琳・泽塔・琼斯、凯特・贝金赛尔、约翰・特拉沃尔塔,中国这边还有李连杰、梁朝伟、章子怡、甄子丹、杨紫琼、赵薇、舒淇……我朋友就“停停停,你是搞金融传销的吧,我不需要这种业务”,“pia ji”就把电话挂了。结果两周后,全来了。

郑剑锋:哈哈是,反而真的请到了,真的。万达招的人也都很厉害,所有以前离职的高管都在其它企业发光发热,叶宁是华谊影业的CEO,赵方是华纳中国的董事总经理,蒋德富是博纳的总裁,韦翔东是香蕉影业的总裁,万达就是行业内的黄埔军校。


但万达非常强调机制,我们都是这个机制里面的一个小螺丝,都是跟着机制走。

最近这几年合作的大项目比较少,参投比较多,其实很多导演不一定适应这种机制,我们都强势地去管理他们,剧本要开发部过几遍,制作预算要一条条来,要签责任书……现在来看,既要工业化,又要制片人中心制,这个放下是对的,但是不可以那么激进。

我很自豪的是我参与了《寻龙诀》《唐人街探案》这样的项目,但除此之外,我也做了一部叫《过春天》的戏,这个真的是我一直在推,公司绝对不会主动做的。

hougarden


我是从青葱计划的时候发现白雪,从剧本阶段我就一直推给公司,很努力去做,其实口碑都好,但万达体制里做这个小片发行是有难度的,没有优势。所以发出来,票房平平,效果不好。白雪下一部是比较有野心的海外的一个项目,我们也参与了一年半。

电影是to C,但爆款不应该只是商业片,艺术片平时也要有爆款。最惨就是频繁换领导,很多项目都是有制作周期的,新来的领导,他要看你以前的东西,他会做一些改变是很正常的。但是总统都是四年一任,起码他的政策可以推出来,刚才说无奈感就是在这方面。

其实很多时候,这种所谓的机制,在现在一个市场变化下,尤其是在一些我们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就会做现在这样的调整。

03.时局已然

第一导演:2018年下半年影视行业缴税,也就是影视寒冬的最开始,万达受到打击打吗?

郑剑锋:万达在这方面是我见过所有公司里最守规矩的,它不接受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小合约,什么都不接受。

第一导演:就不像其它中小规模公司,或者艺人工作室,能霍尔果斯就霍尔果斯。

郑剑锋:我们不可以有事,不可能关了影视公司就跑,背后还有一个大的集团在呢。

第一导演:那归根结底还是疫情闹的,腰斩了。

郑剑锋:疫情加速了这一切。显露出很多固化的地方,比方说,跟专业导演合作要互相尊重。

其实我特别认陈思诚的性格,因为我刚来万达处理第一个头疼的事,就是《北京爱情故事》。他当时剪的版本是几个故事挨个说下去,一个故事说,再说另一个,当时我们就觉得这样不好看,就重剪了一个版本,情节全部打碎再穿插。但陈思诚坚持自己的版本,然后我就去做协调,我第一次跟思诚导演有一种谈判的性质。

后来我们就互相认识了,我帮他做了《唐人街探案》第一集,第二、第三集我也都参与。我说了,我觉得他是现在从演员转导演里最成功的一个,专注在导演的工作。

hougarden


第一导演:你知道吗,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不全是电影行业,还有疫情之后,人类的去向。

郑剑锋:你说得对,我以前就觉得他是专业上很聪明而已,你看《唐探3》了吗?

第一导演:还没机会看。

郑剑锋:有机会你找他叫他放给你看,我告诉你,第三集从剧本一出来,我对他立马转变,就是你刚才说的,他心里面真的怀着对人类的一些卑怜之心,他创作的初衷真的是在一个比较大的主题里去看整个人类,至少是在亚洲,大家都是一个命运共同体里长大的。

包括演员的选择,都是超级有想象力的,可以帮他达到主题,真的,你看了就明白了,这个等他跟你说吧。

第一导演:如果没有疫情,《唐探3》能走到哪一步?40亿?

郑剑锋:我们第二集票房是33亿,从数据上看,第三集我们是35亿起的,到撤档之前,我们预估是45亿+。这个就是大头部的戏了。

第一导演:那《唐探3》就不考虑今年了,直接平行挪移到明年春节,因为今年无论怎样,就算恢复了,大众观影的信心还是滞后的,还需要时间。

郑剑锋:如果是这样的话,明年春节真的很热闹,还有《刺杀小说家》,它是两个春节档的电影。

hougarden


04.何不乐观

第一导演:那你怎么看这个行业整体的前景呢?

郑剑锋:现在的确是这个行业的拐点,但我反正还挺乐观的,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事,因为这段时间我可以退一步,回头看到我这6年半的起起落落,做我下一步的规划。

我对网络很有兴趣,我在想,怎么样可以做到,既不侵害电影的品质,又可以通过网络发行,创造一个新的模式。

第一导演:但网飞的网大和中国的网大是两码事,这怎么创新?

郑剑锋:我觉得是这样,我们跟网飞最大的分别,就是平台一开始运营的时候,出现了一批所谓的“网大”,不是说你预算低一点那么简单,它是完全另外一套审美,另外一套思维,必须让另外一批工业人来做。

我做电影那么多年,网大这个工业里面哪怕头部、腰部的优秀人才,我一点都不认识。先不说做的好不好,是大家都做的事就不同。

电影院是不会完全消失的,它可能会更像一个社交场所,几十年后,电影院会变成像古典音乐跟歌剧一样,它是一个特别的活动场合,活动品质高。

你看现在网飞集团的策略,好莱坞的电影院都抵制它,但它自己在收一些老电影院,单银幕,但这个银幕特别大,装修也有时代感,有仪式感,就是给影迷准备的。

hougarden


没有那么多观众也无所谓,它就定了一个窗口期,比如说网飞线上提前三周先放,它这个完全照顾到美国人的消费特点,做了一个合理的分配。既照顾影迷,也照顾了生意上的模式。

在中国,我会想下一个时代,应该怎么样在平台上放一些高质量、预算高的电影,它怎么找到一个利润模式。

第一导演:重新建立一个平台?

郑剑锋:不需要,现在你看三大平台+字节跳动,差不多了,好莱坞其实现在也多了一家,迪士尼也加入了,可能六七个。我觉得中国来说五个左右就好,我反而觉得怎么建立会员制更重要。

网飞会员制是比较稳定的,因为美国习惯知识付费,中国还留有下载盗版的习惯。但会员它总归会饱和的,尤其中国市场,会员的要求越来越高,那内容怎么办?

所以我觉得中国走点播,也是个模式,点播其实也是to C,跟买票一样,直接对消费者。现在最大问题是,点播跟院线这个冲突必须要找到一个平衡,实现最大化。

但不是说平台变成一个最后端,在欧洲电影上映三年后才给到网飞,那它也活不了,那怎么把大家各自不同的用户需求打通,把市场都拿到手里,又不需要太高价格。

万达非常反对这种平台,以前乐视网和院线同步放《消失的凶手》,万达第一个抵制它,在美国,万达旗下AMC也是第一个抵制《卧虎藏龙2》在网飞同步上映。


我非常有兴趣去找这样一个平台。

第一导演:那你会担心短视频的节奏和娱乐原理会颠覆电影的认知吗?

郑剑锋:我不担心,反而比较朝乐观方向去看,你想想,其实电影经历过好几次变革,每次变革都有人很害怕,从无声到有声,黑白到彩色,以前都在棚里面拍,后来也去现场拍摄。

法国新浪潮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这是电影,还有一些当时比较实验化的片子,现在都变成非常正常的表达方法。当年MV对电影节目的冲击也很大。

所以我现在非常观望短视频平台,看它们会在长视频上有什么作为,怎么布局,我就很好奇,很感兴趣。

第一导演:你不担心内容会变得低智吗?

郑剑锋:所以我说它必须要找出方法,做电影要有独立思维,它短视频多厉害,做得多好,还是给一个平台给用户的,它必须尊重文化产业,包括电影产业里面生产的模式,包括导演、编剧、演员,这是艺术家的生产方式,要给他们自由。

第一导演:如果真的在短视频平台上去开发内容,这种岗位你有没有倾向?

郑剑锋:我有,当然不是让我做短视频,如果需要做长内容的话,定制自己的内容,真的想拍好电影,不像现在那种买院线片的方式。

做电影它就必须要尊重电影的既有的观赏模式,和影院平等,这需要决心跟魄力。如果这样的话,我当然非常愿意跟他们合作。

第一导演:行,你真的是我最近聊天的人里最想得开的一位了。

郑剑锋:性格比较乐观。

第一导演:所以你才能在万达做那么久。

郑剑锋:他们也都这么说我,哈哈!


撰文、采访/法兰西胶片


转载声明转载声明:本文系后花园转载发布,仅代表原作者或原平台态度,不代表我方观点。后花园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或有适当删改。对转载有异议和删稿要求的原著方,可联络[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