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管理界目前最大的bug是什么?
为什么公司最终一定会死亡?
王东岳从最底层进行了解释:因为熵。熵增定律就像但丁大门上的告示,任何封闭的系统最终命运就是消亡。
但幸运的是,科学家发现,生命系统在一定时间内是熵增的特例。在漫长的38亿年时间里,生命系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序。
其中一个原因:生命系统是个开放系统,它可以不断从外界引入负熵流。拿人体来讲,我们把不需要的二氧化碳排出去,从外界吸收了阳光、食物、氧气等等来完成我们的新陈代谢。
因此,阻止熵增可选择的一个路径是:从机械型组织转为生物型组织。这是未来组织变革的一个大趋势。
其实这些说法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世界观变革:
牛顿引发了机械论世界观,但达尔文带来了进化论世界观。
如果过去是管理的时代,管理的底层根基是牛顿机械论世界观;那么未来越来越重要的是创新,创新的底层逻辑是进化论世界观。
从决定论到混沌论,今天的主流管理过时了
法国数学家拉普拉斯提出的著名科学假设说:只要我能够测量今天宇宙里所有微粒的位置和它的速度,那么宇宙未来任何一个时刻的状况,全部在我掌握当中。这是决定论、预测论的观点。
但是,达尔文在进化论上毫不妥协地抛弃了决定论,在进化论里根本没有决定论。
父母基因的组合以及产生子代时随机性的变异,完全是偶然性的。还有生存竞争,也不是决定论的,是正反馈的自然选择。
物理定律可以对过去进行解释、对未来进行预测,但生物学只能对过去进行解释,对未来没有办法做预测,更像混沌理论。
新科学量子力学也摧毁了拉普拉斯决定论。海森堡提出著名的不确定性理论:你对位置测量得越准确,那么粒子速度就根本无法去测量。一开始人们以为只是测量工具的问题,后来才发现这跟工具无关,而是根本意义上的不确定性。
1986年英国皇家学会在纪念牛顿的《原理》发表300周年时,专门为这件事情道歉:“现在我们深深意识到:我们的前辈对牛顿力学的惊人成就是那样的崇拜,这使得他们把它总结为一种可预言的系统”,“我们以前曾经误导了公众,向他们宣传说满足牛顿定律的系统是决定论式的,但它已经被证明是不对的,今天我们愿意为此向公众表示道歉”。
《新科学与领导力》讲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过去的管理理论是建构在牛顿的科学之上,但是科学本身已经飞快地往前走了,但是我们的管理还坐在已经过时了的科学之上。”这就是今天主流管理界最大的Bug,像刻舟求剑一样。
连科学家自己都承认,自己那个理论已经被新科学给推翻了,而我们的管理依然还架构在已经被推翻了的牛顿机械论之上。
从设计论到演化论,最大挑战是在管理中接纳异端
霍兰德是全世界第一个计算机博士。他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像繁育玉米种子一样,来繁殖计算程序呢?
过去写程序,都是聪明的设计师自己编出来的。而他和他的学生想用进化思想,为机器进化出而不是设计出一个算法程序。
有一个10×10的棋盘里散落着一些易拉罐,最左上角有一个机器人叫罗比。他们想编一段程序或者说进化一段程序,让罗比用最短的时间和步骤找到所有易拉罐,并把它们扔出去。
● 操作的第一步:随机生成200个清扫程序,有了初始量。接下来让罗比随机行动,但每一此次都会得到奖励或惩罚,如果把罐子收集起来加10分,撞了墙扣5分,如此等等。
● 操作的第二步:把罗比得分高的程序留下来,得分低的扔掉。进入下一轮,继续“繁殖”下一代程序。这个子代的程序要有很小的概率发生变异。
当进化计算的程序到了第250代,已经接近人类设计了;到了400代,已经接近最高水平;到1000代的时候已经趋于完美了。
最后的结论是,人类自我设计的最高分是346分,而进化出来的成绩是483分。这个实验完美的证明了一件事情:演化论超越了设计论。
它证明了38亿年,的的确确就通过遗传变异和自然选择就演化出了大千世界。
凯文·凯利说,演化特别适合以下三件事:
万维钢写过一篇文章说,其实市场经济就是进化经济学。熊彼特被称为“进化经济学的开创者”,所做的工作也是把进化论的思想引入经济学。我们可以大胆预测,未来所有领域都会引入进化论的思想。
所以,所谓创新,就是生物学里的变异。
把变异思想引入到创新实践里,需要注意两点:
● 变异的速度
在企业里应用进化论思想,迭代速度是关键的要素。
● 变异的数量
当达尔文提出自然选择时,他的反对者说不对,因为我们看到任何物种的改变都不可能超出一定的界限。比如,在人工选择里,你可以让狗跑得更快,或者让它的鼻子比以前更灵,但绝对不能把狗变成另外的东西。
达尔文怎么回答的呢?狗不能变成另外一个物种,原因就是在于人工选择的时候,变异少了。在一个封闭的人工选择当中,那些有限、有效的变异很快就耗尽了。
自然选择相较于人工选择的一大区别就是,变异无穷无尽。
所以,如果想在企业里应用进化论的思想,第一前提是,你的企业中是否有足够丰富的变异?创新源够不够?多样性够不够?而这恰恰是最大的挑战。
《创新的窘境》里讲到麦肯锡建立了一个强有力的流程,因此无论什么员工被分配到哪个项目,都能工作得井然有条。每年有上千个员工离职,有上千个MBA加入,但是麦肯锡仍然能年复一年、高质量地完成任务,因为它的流程很棒。
但是,这个流程恰恰只适合于那个不变的工业时代。麦肯锡这些能力同样构成它的缺陷。它严格的分析和数据驱动性流程有助于它在成熟、相对稳定的市场里创造价值,但在日新月异的科技领域和互联网领域,麦肯锡的客户基础就越来越少。
精益创业之父Steve Blank在《哈佛商业评论》写了篇文章,叫《创新大公司无法言说的伤》,指出:创业公司的目的是寻找商业模式,而大公司的目的是有效地执行一个商业模式,它俩初衷就是不一样的。
● 创业公司的本质是什么呢?是search right things(寻找正确的事情),如果要这样,你就必须不停地去试错。所谓试错就是变异。所以,创新意味着缺乏秩序。
● 但大公司的本质是什么呢?do things right(做正确的事),重要的是执行,一旦执行,需要制定KPI、制定流程。
接下来,Steve Blank讲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奇怪的是,大公司每增加一个执行力的流程,就等于增加了一条防止逃逸的绳索,于是企业创新就会死多一点点。
管理和创新的本质区别,可以用我们这张图来解释一下:
管理是在第一曲线之内,而创新是在两条曲线转换的那个领域。管理学和创新学本质上是两个学科,而管理的本质是牛顿机械论,创新的本质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
创新就是多样性,它用在企业里就是异端,就是那些新奇的、超出常规的信息。它不会从确定性中产生,而是起源于混沌状态。所有的变异一定会来自于非共识的状态。
而稳定的流程是一个负反馈系统,你关心的是平均值。你对平均值以外的数据不感兴趣,这就根本就没有办法产生新信息。
从还原论到自组织,坚决不允许公司政策特别复杂
企业是一个复杂性的系统,它是不能用原来个体的性质和规律来解释的。整体将大于部分之和。
那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是如何无中生有的吗?不是,这就是自组织。
比如我们来看蚂蚁,单个蚂蚁的行为是非常简单的,但是由成百万、千万只蚂蚁所组成的蚁群,结构却相当的复杂,并且具备某种智能。
牛顿机械论认为这个世界都是由机械来组成的,如果这个系统发生变化,动力因只能来自于系统之外,如果没有外在的力量,系统就不可能发生变化。但是,自组织动力学恰恰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想法。
在大海里,“成千上万条鱼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头巨兽一样游动,它们破浪前行,像一个活着的整体一样”。它们没有头领,之间也没有及时对话,一致性从何而来?有专门研究鱼群的科学家把不同的鱼染上不同的颜色,用不同的信息去追踪,结果发现,仅有三条规则。
规则一:跟上前面的鱼。规则二:跟身边的鱼保持同步。规则三:与其它的鱼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要太近了。仅仅有三条规则,整体就像有新的生命一样。鱼群可以根据环境的变化来改变自己,这已经很难用还原论的方式从个体的鱼来解释了。从无到有,生命的力量突然出现的那一刻,这个力量就叫自组织。
自组织里的个体之间也一定存在着某种信息交流。但仅仅是原有信息的累积吗?不可能,单个蚂蚁很愚蠢的。这之中的秘密,叫做信息素。蚂蚁在行动过程中,能够释放某种信息素,吸引其它蚂蚁来追踪,沿信息素强烈的路径往前走。这是一种正反馈。
在这个思想的启发之下,MIT一个实验室的主任彭特兰,研究了人和人之间可否有这种互动方式。他发现,人和人之间的互动比个体的人更重要。
比如说减肥,过去一直认为这是个体努力的结果,但其实一个人体重改变,和他与改变了体重的同伴之间的接触量有特别密切的关系。
考试也是一样。你跟同伴接触所产生的影响,跟智商对考试分数的影响几乎一样大。你的成就是你周围最紧密的6个朋友的平均数。
总结一下,自组织动力学的几个关键性的机制是:
● 第一,大量个体
● 第二,相互作用
● 第三,简单规则
● 第四,群智涌现
● 第五,正反馈
回到人力资源管理上来,将来很有可能有一种管理的革命,它不再像以前一样着眼于对员工个体的管理,而是建立一种简单的规则,促进员工和员工之间的相互作用。所以HR将来会从管理个体转为重点去塑造连接,改变人们之间的连接方式。
这个原则对我们现实有什么帮助?举个例子,张一鸣说:“信息的流动本身对社会有非常深远的影响,我甚至觉得它可能是各种所有其它效率的基础。”
这是他创办今日头条的初衷,也是方法论。他们公司内部有一个效率部门,专门优化信息流动。他坚决不允许公司里政策特别复杂。一个新的想法进来,什么时候被整个公司知道,甚至成为共识?他用这个时间长度来衡量公司创新的效率。
小结
有一个词叫“乌合之众”,而我们刚才讲了“众愚成智”。个体合成整体后可能变笨,也可能变聪明。全看你有没有把握好两点:
第一,多样性。一个组织时间长了会有一种“回音室效应”,大家的想法太一样了。你想做领域里的大牛,你的团队里必须要有一些弱关系,才能有创新。
第二,独立性。团队里不同的人必须有独立的思考。如果你找到很多不同背景的独立思考者,这些特立独行者的共识就是最佳策略,其回报率是普通大众共识回报率的300%。